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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第一场 巴黎街头的男孩(二)

第一幕第一场 巴黎街头的男孩(二)

男孩停在一幢颇有些年代感的建筑前,是平民窟内典型的两层楼的欧式房屋,这些房屋大多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有些比凡尔赛宫甚至是十二世纪的枫丹白露宫还要悠久,可以说见证了整个英法战争和金雀花四百年的王朝。

男孩警惕的向身后和两边观察,确认没有人跟来后,才悄悄的推开大门。

虽然这些房屋在外表上来看还不错,但是里边却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墙壁已经斑驳不堪,随处可见掉落的白漆和嵌入墙体的刮痕,以及许多令人不舒服的涂鸦。

屋子里没有多少家具。一张可能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的木桌,上边粘了一层粘手的油面,以及深刻在木桌里面的红蜡灰。一盏黄铜油灯,是男孩在集市里新买的,原来的油灯已经不能用了。一个简陋的衣橱。这是这个房间最干净的东西,被男孩擦的光鲜亮丽。一张木床,并不大,而且床体已经很不稳定,男孩正在想办法自己动手做一个。

屋子的角落和窗户似乎被男孩仔细的打扫过,至少没有蜘蛛网和虫子。

总的来说,这间屋子比起贫民窟里的其他房子来说,已经要干净很多了。至少在大白天没有看见阴水沟里爬出来的蟑螂和老鼠。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间屋子里住过,他们在这里生老病死,他们的灵魂仿佛还在房子四周游荡。

“姐姐?”

那是一个虚弱的声音,虚弱的令人心疼。

声音的主人是躺在床上的男孩,他身上盖着白色的棉绒被子,身体瘦弱,脸色发白,嘴唇无色,看上去情况很不好。

“是我。”男孩回答的极轻,却又恰好能让人听到。他像是害怕太响的声音会让病床的这个男孩破碎。

男孩摘下贝雷帽,解开了粉红色的蕾丝束带,那金色的发丝终于摆脱了束缚,肆无忌惮的倾泻下来,如同被夕阳染成金黄的瀑布,流光溢彩。

她摇晃脑袋,尽量使头发完全伸展开。她金色的长发一直垂挂到腰间。因为经常被束成短发,带着自然的波浪卷,额头的两条发鬓从眉毛两边偷偷垂落下来,刚好落在男孩刚刚开始发育的胸脯前—不,现在应该说她是个女孩了。

“安诺,今天有好些了吗?我带了些面包,快吃吧。”

“嗯,好多了,那些药真的很管用。”安诺在姐姐的搀扶下,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床体发出呲呲的响声,预示着它的寿命并不多了,女孩需要尽快做一个新的床。

面对姐姐的质疑的眼神,安诺露出委屈又有些讨好似的笑容。

“我是说真的,姐姐,我真的觉得比前些天好多了。再过几天,我估计就能下地走路了。”

“那姐姐就放心了。”埃莉诺舒展了眉头,吐了一口气,“等把这些药吃完,姐姐再给你买些,直到你好起来,你要快些好起来。”

“嗯。”安诺听话的点头。

埃莉诺撕出一片吐司,又撕成一小块,小心的递到弟弟嘴边。

自从安诺和埃莉诺搬到这里来以后,安诺便不知道染上了什么怪病。浑身无力,身体发热,有时候还会性情大变。埃莉诺打听后知道,一些搬到贫民窟以后的人,可能会水土不服,会出现很多症状。

安诺这种症状很像是汗热病,可那是几百年前的疾病了。如果真的是汗热病,安诺可能活不过一个晚上。但是他一直坚挺着过来,直到埃莉诺终于找到能够治愈弟弟疾病的药,现在终于有所好转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姐姐,等我好起来,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赚钱,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了。”

埃莉诺笑了笑,又撕出一片面包给他。

“要喝水吗?你等会儿,我去井里打口水给你。”

安诺点点头,埃莉诺便立刻从床底拿出一个木盆子来。

井水并不干净,尤其是贫民窟的井水,上帝才知道这些水是经过什么地方才流到这里的。但是埃莉诺没有办法,这是他们目前唯一免费的水来源了。

不巧的是,这口井正好在路口,现在有好多人也正要使用这口井,但是水桶只有一个,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埃莉诺必须得等。

她紧紧得把木盆子抱在身前,警惕的打量的周围的人。

因为这里可不是文明社会。这里是贫民窟,没有人信守先来后到的原则。

很快,埃莉诺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个浑身肌肉的猛汉仗着自己的体格和力量强行插在了队伍的最前头,迫于他的威慑,其他人被迫往后推搡过去。

虽说这种事情在贫民窟应当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拳头大的人话语权也就更大,但埃莉诺也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屈服。

“先生。”埃莉诺从队伍里走出来,怒视着眼前这个粗壮的男人,“是我们先到这里的,请站在队伍后边。”

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个男人身材魁梧,手臂粗壮,皮肤黝黑,显然是长久以来干重活练出来的。这样强壮的男人,有实力不遵守先来后到的原则。

但是那个男人似乎是没听到似的,依旧不为所动,不慌不忙的把自己的水桶挂在绳索上,准备下方到井里。

“先生,请排在我后面。”埃莉诺又说了一遍,这次说的很大声,在场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他们齐刷刷的看向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女孩,不明白为什么她居然向一个比她强壮数十倍的成年男子挑战。

那个男人再也不能假装自己听不到了,他转过身,恶狠狠盯着埃莉诺。

“我说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对在我这么说话呢,原来就是前不久搬过来的巴黎的大小姐啊。怎么了?巴黎的大小姐不好好在凡尔赛宫养尊处优,却跑到这等下贱的地方讨水喝来了?”

埃莉诺的脸色变得涨红,浑身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周围的人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他们一辈子过的都是贫苦日子,早就看这个从巴黎的来的落魄大小姐不爽了,也就更觉得这一幕十分有趣: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竟然要挑战一个雄壮威猛的成年男人。

反正他们置身事外,想看看这一幕要如何收场,于是不约而同的哄笑起来。

那个男人很乐意见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女孩这副生气的样子,他甚至觉得现在自己可以在光明正大的情况下把这个巴黎来的大小姐扛回家好好教训一顿。

这个高傲的大小姐长得真的不错,如果没有了这身衣服,一定会更可爱。男人带着淫笑,很快便决定付诸于行动。

他伸出双手来,要将她笼入怀中。他的手臂有埃莉诺半个身子那么粗,一旦被抱住,是不可能挣脱开来的。

正当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已经看到这个女孩的结局时,埃莉诺忽然蹲下身子,男人抓了个空。男人还来不及愤怒,就觉得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骨头都要断了。

那是埃莉诺,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匕首,也许是从腰带里抽出来的,可是之前根本没有人发现,现在也没有人关心匕首是怎么出现的了。

匕首的刀柄正中了男人的膝盖骨,男人疼痛的大吼一声,短时间失去了行动能力。所有人背后直冒冷汗,不禁为刚才自己没有过分表露出来的嘲笑和冷漠而庆幸。如果这女孩此时是用锋利的匕刃刺进男人的膝盖,又或者和她起冲突的是自己,那会是怎样一副可怕的情景啊!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埃莉诺又出现在了男人背后。她毫不留情的踹向男人的膝盖后退弯处,由于她的身高几乎只有男人的一半,所以她可以使出全部的力气攻击这个位置。

同一处地方几乎在一秒钟之内遭受两次打击,男人的这只脚彻底失去了力量,他不得不用另一只脚支撑身体。由于这一连串的攻击太过于迅速而有力,他的身体还没有准备好,顺着埃莉诺这股向前的力量,他的身体顺势向前倾倒,半跪在地上。

紧接着,埃莉诺一脚踩上男人的后背,另一只脚压在男人的前背,匕首架在男人的脖子上。

“我们早晚有一天会回去的,先生。”埃莉诺的语气里透着和年龄不相符的冷漠和威压,“但是在这之前,请你看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即便雄狮落寞了,也不允许野狗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

男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埃莉诺这才把匕首从男人的脖子边移开。

“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这是一幕再精彩不过的反杀,而且主角还是一个漂亮可爱的金发小女孩,以小制大,以柔克,充斥着美学和优雅的暴力,刚就像是话剧中演的那般不可思议却又令人着迷。小女孩点到为止,也不再对围观的看客继续追究,于是他们这才放下心来,纷纷举起双手鼓掌。

然而热烈的掌声似乎并没有让埃莉诺半点兴奋,她依然默默的站在队伍中间,也不去看那些鼓掌的群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那个男孩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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